情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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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未曾见过有她这般寒酸落魄的世家小姐。

    谢灼没有冷眼待她,微微一笑:“明日让人给你送点漂亮衣裳来。”

    其实那日他给她送的礼物,不只是一盏莲花琉璃灯。

    他来裴家的路上见着了一只小猫,奄奄一息,他见着可怜想救便救了,拿来送给她,还道以后会常来看她。

    危吟眉曾想过,谢灼与自己的牵扯,到底始于什么?

    他是天子骄子,被宠着长大,心地善良,赤忱纯粹。大概他对她的感情,和路边捡到的那只奄奄一息可怜的猫儿,并没有什么不同,想救便救了。

    他与她认识了五年,他带她打马游街,教她诗词歌赋,看闲云飞花,赏冬日烟火,对她就如同他时常逗弄怀中那只猫儿一样有耐心。

    洛阳城中最出色的少年郎,身边无一旁的世族小姐,独独带着她。

    伯父家上下,对她的态度,已经变得极其恭敬。

    危吟眉及笄之后,他的友人时常起哄。

    他说想要娶她,也是在一个雪日。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他和她坐在门槛上,看兰雪从天空飘洒。

    他勾了下唇道:“外面人说你和我日日待在一起,我定是要纳你为妃的。”

    危吟眉帮他系剑穗的手,一下顿住,抬起眼看着他。

    他似漫不经心道:“我也觉得我可以娶你。”

    少年眉眼灿然,一笑如惊鸿掠影,在她心上荡漾开层层涟漪。

    危吟眉心忽就砰砰跳得厉害,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犹犹豫豫,鼓起勇气问他:“为什么想要娶我?”

    他也不回答,就逗弄怀里的猫卖着关子,眼睫上沾着雪,眸中笑意潋滟如水流动。

    她扯他袖口,羞涩又腼腆:“你说啊。”

    到最后她满面通红,他才不笑了。

    他是闲云野鹤的性子,没什么勃勃野心,虽然从小被捧着长大,但上面有好几个哥哥,皇位大抵是落不到他身上的。

    所以他对危吟眉说:“娶你正好。”

    她的父亲曾是四品副将,早早殒命沙场。娶一个家世不高不低的贵族女郎,对他来说最好。

    “我与母妃坦白了想法,她并不拘束我。”

    谈到母妃时,少年眉眼弯弯,脸上流露出许多温柔。

    危吟眉涨红了脸,低头也不说什么,手脚笨拙得要命,慌乱帮他去系剑穗,心中涌起如潮水般的甜蜜。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他们会拜堂成亲,两不相疑,和天底下所有结发夫妻并没有不同。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些对未来的遐想,会一夜之间化成了烟云。

    也是那个冬日,谢灼的母族被指通敌叛国。

    当夜,谢灼的母妃畏罪自尽,吊死于宫中,紧接着,更多证据扯出,崔家通敌的罪名确凿,崔家阖族儿郎流放,谢灼也被押送去往藩地。

    可与其说是去藩地,不如说是圈禁。若没有天子的旨意,大概此生都不能归京。

    他本该是那样坐于云端的人物,风流无拘,如今却因母族,被天子放逐。

    谢灼离开了四年,她从皇太孙妃,先后成了太子妃,如今又成了中宫皇后。

    姨母裴氏,想从娘家裴家挑选出一个女郎入宫做儿媳,选中危吟眉,就是看中她父亲去世得早、好拿捏。

    而谢启疾病缠身,太医曾言活不过弱冠,裴家怎愿自家女儿嫁入宫去守活寡?

    舅父舅母反复劝她入宫,更拿对她们母子三人的恩情要挟。

    不管她愿不愿意,入宫已成了事实。

    少时谢灼不断入她的梦,是她少女怀春的如意郎君,可如今却成了她的梦魇。

    从她听说谢灼在西北起势,屠异族、诛乱党、斩判臣,到三个月前,他发信一封来长安,和少帝要了摄政之权,成了摄政王,他终于变成了她的梦魇。

    他夜夜入她的梦,成了她的心病,纠缠着她的心,让她绞痛无比,心快要碎裂开。

    危吟眉从梦中醒来,额头上缀满细细的汗珠。

    一只手伸出拨开纱幔,光亮泄了进来。

    “娘娘,您醒了?”

    危吟眉檀口微张,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这里是椒房殿,不是未央宫。

    就在她的梦里,谢灼归京成了摄政王,将少帝废黜,自立为帝,更将作为皇后的她囚禁在未央宫里,肆意凌辱。

    梦里他那样的绝情,那样冷漠,对她不冷不热,却又对她肆意妄为,翻来覆去将她折辱,好像他们过往感情都不曾存在过。

    危吟眉心口跳得厉害,待清醒后又觉梦境荒谬,谢灼是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还会低下头再来找她纠缠不清?

    她鬓发散乱,倒在枕头之上,心口仍在悸动。

    侍女云娥拿出帕子替她擦汗:“娘娘从昨夜回来,就受凉发了热,一直睡到现在,奴婢不敢擅自唤娘娘起身。”

    云娥话语一落,转身对着身侧人行礼:“陛下,娘娘醒了。”

    危吟眉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榻边还立着一个人,谢启不知在那里立了多久。

    “皇后醒了?”谢启示意她免礼,撩袍慢慢坐下。

    他看着床榻上的人,她光是衣裳不整的卧在那里便有一种脆弱的凌乱之美,那潮湿沾在两鬓的碎发,那嫣红显得几多病态的樱唇,那沾了薄薄汗珠随着喉咙哽动而微微起伏的雪白锁骨,都让她看上去如同琉璃般易碎,一触就要碎开来。

    他的妻子实在貌美,又一向不争不抢,乖巧温顺,纵使谢启对她无多少感情,都忍不住心软半刻。

    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摄政王?

    谢启温和一笑:“既然醒了,就起来梳妆吧,外面天快黑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今晚有宫宴。”

    宫中总是有大大小小的宫宴事宜,危吟眉并未多想,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坐到梳妆镜前,抬起头来,通过铜镜观察身后人。

    四目相对,少帝目光熠熠,轻轻一笑。

    危吟眉挂耳珰的手垂落下来,心里隐隐浮起一层不安——

    少帝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她的椒房殿,今日不仅一反常态,态度还这样和煦。想起昨夜他说的一番话,危吟眉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待最后一根簪子插入云鬓之中,危吟眉提着裙裾起身,少帝在她面前,自然而然地伸出一只手递过来。

    见她无动于衷,谢启便主动握住了她的一只柔荑,带着她往外走去。

    随行的宫人亦步亦趋,跟在帝后二人身后。

    危吟眉被握住的掌心不自觉地收紧,走在长廊上,却听身边人开口:“等会宫宴,皇后知晓都有什么人参加吗?”

    她尚未回答之际,谢启已转过头来,唇角笑意深沉:“皇后,你该见见你的旧情人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一道闷雷,狠狠落在耳边。

    危吟眉面色霎时一白,步伐顿住。

    谢启见她面白如纸,声音带了几分笑:“怎么皇后,你不想见摄政王吗?”

    “朕可是听到你在梦里唤他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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