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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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雨,下了太久,直接从立秋下到处暑。



    雨停之后,水还没停,村子里欢欣鼓舞,村外还得继续守着,防止再有淹灌。顺便,还得查看庄稼损害的情况。



    等到天空彻底洗去阴霾,晴空万里,赵柯他们才彻底放下心来,拖着沉重的身体心情雀跃地返回村子。



    村子里也挖的沟沟壑壑的,泥泞一片,很难走,但好歹积水不严重,也没人在意了。众人打了招呼,各自道别,各回各家。



    赵柯一到家,余秀兰立马迎上来,"热水我都烧好了,这就给你打热水端你屋去,你洗洗赶紧好好睡一觉,衣服被子我都给你晾过了。"



    赵柯确实累得抬不动手了,顺从地回屋等着。



    余秀兰抬着大木澡盆进来,一盆一盆往里兑水,忙忙活活好半天,试好温度,催促:"洗吧。"



    赵柯坐进去,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刚开始还撑得住,搓了几下泥,头一歪,睡了过去。



    余秀兰不放心,进来查看,“还真睡着了。”



    平时赵柯事儿可多了,澡盆不能跟家里用一个,脸盆和脚盆不能用一个,还要啥隐私,亲妈都不让随便看。



    现在余秀兰端了盆水给她洗头,又拎起膀子搓,又扶着肩膀给她搓后背,赵柯都睡得啥也不知道。



    余秀兰还伸进去给她搓腿洗脚,完事儿才使劲儿扒拉赵柯:“醒醒,我再给你端盆儿水来。”



    赵柯硬被她扒拉醒,眼皮微微打开一条缝,脑子完全没清醒。



    “别睡啊。”余秀兰反复叮嘱,走出去的时候还在嘟囔,“要不是你事儿多,我也不能叫你。”赵柯裹着个被单坐在炕上,一晃一晃地直要倒,又稳住。



    过了一小会儿,余秀兰端着水急匆匆进来,薅住她,“快洗!”



    赵柯没动,木木地盯着亲妈。



    余秀兰忍不住骂道:“我真是怨种命。我出去,行了吧?”



    但她骂完,瞧见赵柯瘦了好多的脸和泡得发白的手脚,又心疼,放柔声音,“洗完就躺下,我收拾。"



    赵柯硬撑着清理完第二遍,套上干净的短袖短裤,钻进被窝半秒入睡。



    这次余秀兰咋进进出出,她是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r/gt;而余秀兰对待赵枫这糙小子,就没那么精心了。



    就在厕所,赵建国拿水瓢舀一瓢晒得温热的水,举起来从头浇下去,盯着他洗了一遍儿才放他回屋睡觉。



    村子里静了一日一夜,出门走动的人才多起来。



    这时候乡下,取水费劲,乡下人洗澡不勤,但这两天,全村几乎都在洗澡,有的是撑着躺下之前洗,有的是不管不顾先睡一觉再说,睡醒起来再洗。



    赵柯可能是这一个半月干活习惯了,睡了十几个个小时起来,身体虽然乏的厉害,但也没到不能动的地步。



    比她第一次上工之后,进步了。外头,太阳特别晒人。赵柯在家里转一圈儿,没人,就穿着靴子出门。



    村子里还没干,踩哪儿都一脚泥,水坑都浅,赵柯就硬拖着泥巴来到大队办公室,在门口磕哒掉泥,才推门儿进去。



    “赵主任,休息好了?”



    赵柯哭笑不得,"牛叔,你突然这么叫,我受惊吓啊。"牛会计笑呵呵地说:“快来坐吧,都在一个村儿里,感觉好些日子没见了,你都瘦了。”



    “全大队都得脱一层皮。”赵柯坐下,问,“大队长和许副队长呢?”



    牛会计笑意淡下来,叹气,“去看庄稼了,大雨之后接暴晒天儿,苗受不了,不知道又得蔫吧多



    赵柯心情也有几分沉重,又振作起来,笑道:“往好了想,咱们田里没那么多水,不用又晒又泡,好歹苗能少遭点儿罪。"



    牛会计又长叹了一声:“但愿能多活下来些吧。”



    赵新山走之前,让牛会计给赵柯留了任务,往年旱涝成灾都得写一份损失情况送到公社,今年也得写,



    赵柯从档案柜里找了以前的记录,抄写到纸上,后面留了空隙,等着统计完再填写。



    "大队长!粮食都发霉了!"



    赵新山不在,赵柯和牛会计听到外头的喊声,对视一眼,出去查看。赵二奶、田桂枝夫妻等十来个社员手里头捧着发霉的粮食找到大队来。粮食上全都长着霉斑,严重地甚至都泛起黑。赵柯看完,道:“霉成这样,肯定不能吃了。”



    赵二奶不信,"洗洗不行吗?洗洗不就干净了吗?"



    赵柯说:“二奶,毒菌光靠



    洗肯定洗不干净。”



    “那就瞎了吗?"二奶急急地争论,“那早些年没粮食,大家伙啥没吃过,也没听说粮食发霉就不能吃了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二奶,六几年饥荒的时候,家家那么穷,粮食比啥都宝贝,成天盯着瞅,能霉到这个地步吗?"



    赵二奶不甘心地辩驳:“那吃了还能死人是咋地?没听说吃死人的。”



    "二奶。"赵柯严肃地说,“粮食有毒了,咱们处理不了,能拿命开玩笑吗?”其他社员哭丧着脸,"那咋办呢,好些粮食都霉了……"赵柯问他们:"所有粮食都发霉了吗?"



    "也不是……"



    有的霉得多,有的霉得少,剩下的就是有点儿潮,晒晒还能吃。



    "霉得千万不能吃了,先回家收拾出来单独放一边儿,潮了的赶紧晒晒。"赵柯劝他们先回去。



    大家现在还比较信任她,所以即便苦着脸,也都答应了。



    赵柯让他们查看好之后,如实跟大队汇报,再次叮嘱:"大队会想办法的,千万别吃哈。"众人答应着离开。



    随后,村里别家人听说他们粮食发霉,也都在家倒腾粮查看,然后报到大队来。



    有的机灵,下雨之后就把粮放到炕上,有时候烧一把火,连粮也都烘了;有的放得好,就是潮了点儿。



    这都是少数,大多数都或多或少有发霉的情况。连赵柯自家都不例外。



    赵柯看着统计出来的一部分数据,反思着叹气:“之前没考虑到粮食的问题,要是提前提醒就好了。"



    现在完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庄稼还不知道啥情况,各家的粮食就出问题了。



    而且..



    赵柯看向办公室发霉的墙面,不知道多少家需要修房子,还有没有别的损失……牛会计安慰她:“咱们已经尽力了,大家都在外面防涝,想不到也正常。”赵柯收拾心情,振作道:“是,愁也没有用,最重要是解决问题。”



    牛会计点头,笑道:“还是年轻人有干劲儿。”



    赵柯笑了笑,没有说话。年轻人有啥干劲儿,懒起来谁都比不了,老同志才牛,大队长他



    们去地里,到现在还没回来。



    不过大队长不在,事儿也不能耽误,赵柯和牛会计商量后,决定去各家走访看看损失情况,不能光等人来报。



    目前已知损失最严重的肯定是老钱家,牛会计知道赵柯跟老钱家有些不愉快,问她:“过去不?"



    赵柯语气平静,"去看看。"



    牛会计目露欣赏。



    不是因为赵柯救过他儿子,单纯就是因为赵柯这个人。



    她这么年轻,能担得起责任,也把得住公平这杆儿秤,极其难得。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牛会计忍不住多提点几句:“当干部嘛,总要遇到各种各样的社员,咱们端好水,态度上包容一些,我是很看好你的。"



    赵柯笑了笑,点头,“我知道了,牛叔。”路太泞,不好走,赵柯和牛会计就互相搀扶着走。



    主要是牛会计拉拔赵柯。



    两个人直奔钱家去。



    老钱家旧房那一截房顶塌了,钱家一家七口人全都挤在钱俊夫妻俩那两米的炕上。



    当时救人,他们拆了旧屋的门板,现在还在钱老头身下,他一个人就占了很大地方,所以其他人只能挤着。



    前些天为了防涝,钱俊夫妻都在外头不咋回家,闹心也没工夫想太多,轮班回来的时候都是倒头就睡。



    现在雨停了,李梅看着不能动的钱老头,如丧考妣地哭骂:“我咋这么命苦,嫁到你们老钱家来!老的老的不顶用,小的小的不懂事儿,我要回娘家!"



    钱老头还能躺在炕上,钱婆子连炕都上不了,站在地下,着急地劝她:"梅啊,不能回娘家……"



    李梅语气极坏,“用不着你管我!”



    钱婆子不敢说更多,惹得她闹脾气,只能紧张地看向儿子。



    钱俊低声下气地连哄带劝,"媳妇儿,你这是干啥?你走了,我咋办?孩子咋办?"“那我咋办?"李梅发脾气,"你爹不能动,拉尿都费事儿,难道要我跟你爹妈一直住一个炕上



    吗?"



    钱俊愧疚,"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是房顶塌了,谁也不想的,你再忍忍,我



    抓紧修房子……"



    “你拿啥修!”李梅指着旧屋的方向,"这屋我没法儿待,让他们搬回去住!"



    "小梅?!"



    钱婆子慌急无措,"梅啊,老屋房顶还漏着呢……"



    “都晴了,天也不冷,咋不能住。”李梅冷着脸,“要么他们回老屋去,要么我回娘家,钱俊,你自己选!"



    钱俊左右为难,最后看向钱婆子,低低地开口:"娘……"



    钱婆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一时间心痛至极。



    平时丈夫拿她咋不当人,她都能忍,但她的儿子竟然想赶爹娘去住漏房子?!钱俊理亏心虚地低下头,飞快地解释:"娘,我肯定尽快修好房顶,用不了几天……"他越说声音越虚,“总不能真的让小梅回娘家……”



    可既然要尽快修好,为啥不能让爹娘暂时住几天。钱婆子失望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李梅得理不让人,不管不顾地催促起来:“赶紧搬,立即搬走!”



    钱俊犹犹豫豫,还是伸手去抬亲爹身下的门板。



    而他一动,钱老头疼醒,眼还没睁开就有气无力地骂“不孝子”。



    父亲的权威尚在,钱俊不敢反驳,李梅却已经看清他“瘫了变没用”的事实,一反之前的"孝顺儿媳”形象,直接跟病老头理论起来。



    "谁不孝顺,还想咋孝顺,你看你脏的!""混账!混账!我要让钱俊休了你……"



    钱婆子就站在旁边,木然地看着这一幕。



    赵柯和牛会计在院子外就听到他们家的吵闹声,所以都没喊人,直接走进来。



    "吵嚷什么呢?"赵柯站在门口,出声喝断他们。



    李梅止了声,双手一环胸,往炕沿一坐。



    钱老头还在骂骂咧咧,甚至李梅消停了,他还伸手想砸人,但他腰捆着板子,动不了。钱俊羞愧地说:"赵主任,牛会计,让你们看笑话了……"



    牛会计问他们吵吵啥。



    钱俊也知道他们这事儿说出去不好听,不吭声。



    李梅



    不怕,转过身儿就开始抱怨:“我们这屋炕就这么大,我爹他一人儿就快占去一半儿,我们和孩子怎么挤?而且你们看我爹这脾气,他拉尿还故意不喊人,咋睡啊?"



    就说这屋里怎么有股味儿。赵柯和牛会计全都忍不住抬手捂鼻子。



    李梅越说怨气越重,"忍这么些天,我早就忍得够够的,他们不搬回去,我就回娘家!"



    这事儿,当儿媳妇的有怨气,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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