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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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廿四,洛阳城难得的一个大晴日,武威郡主提议前往北邙秋猎。

    “茵茵还不会骑马吧?正好,等过去后云谏你教教她。”

    临光院中,当小两口同行来问安时,她含笑说。

    识茵只低着头,并不肯看身侧的丈夫。武威郡主眼中笑意微凝:“怎么,闹别扭了?”

    “夫妇之间哪有不拌嘴的,母亲也不问你们闹了什么别扭了,云谏,你给茵茵道个歉,事情就算过去了。”

    谢明庭默了片刻。

    “那新妇想学吗。”他问。

    什么新妇,他说句好听的是会死吗?武威郡主忍不住腹诽。

    那晚的事她也知晓,本还以为自己求来的药派不上用场了,没想到还是这般没出息。以为人家要走时急得慌不择路地追出去,等要他干正事的时候又装矜持,亏得识茵那般主动。

    有时候,她倒情愿顾识茵是自己生的。除了一个出身,性子容貌真真没一个地方可挑剔。再怎么也比生出谢明庭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好。

    武威郡主虽是在心底埋怨儿子,面上却还得帮着他说话,亦和蔼地问:“茵茵想学吗?”

    识茵其实心里正恼了丈夫,不愿搭理。但念及骑马,到底有几分向往。

    她含嗔带怨地瞥了身侧的夫婿一眼,五月枝头红彤彤俏生生的石榴花一般妩媚可爱。勉强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武威郡主笑道,“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气,时候不早了,既然要去。快回去准备吧,怕是得走一段时间呢。”

    “对了。”她视线落在识茵空荡荡的手腕,“茵茵,母亲给你的佛骨手串呢?”

    识茵正要回答,身侧的丈夫却先开了口:“母亲之赐弥足贵重,儿怕她年轻不知轻重,不慎损坏,就让她收起来了。”

    收起来了。

    武威郡主笑了笑,没有再问。

    因识茵尚不会骑马,一家人乘车而往北邙。识茵和夫婿自然同车,仍因了前日那件事置气,不肯理他。

    谢明庭自知当日伤着了她,加之性子本就生冷孤僻,也未言语。那日他落了她面子固然不对,但冷静下来、摆脱了那个意识的操控后,倒是想明白了。

    上元灯会惊鸿一瞥,他的确对她有几分好感,但不足以动情。顾识茵,是云谏三书六礼求娶来的妻子,不是他的。

    他不可以罔顾人伦,更不可以对不起云谏。

    今夜就是那药效最后发作的时机,届时他自会离开,无论如何也不能重蹈覆辙。

    这时马车似驶过一处低洼不平处,车厢往右边一拐,身侧少女不受控制地朝厢壁跌落,他上手去扶,却被她恼怒地推开:“你放开我!”

    他知道她是在为那日的事生气,将人扶好坐稳才松了手,低声致歉:“抱歉。”

    “你是为那晚的事还是为现在?”

    谢明庭皱了下眉,如实地答:“自是为了那日。”

    识茵这才消了气,不情不愿地道:“下不为例!”

    又低低地抱怨:“真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孽,别人嫁的丈夫都温柔体贴,唯独我,嫁了个冰块。”

    和当日初见时的开朗爱笑相比,简直像被夺舍了一般。

    她至今都记得,那夜灯火璀璨,他从棋盘后追出来隔着人群喊她时脸上的笑意是何等的灿烂和煦。像是冬日暖阳,黑夜灯火,明亮炽热得让人贪恋……

    夺舍……

    她心里微顿,蓦地转过脸来:“郎君。”

    “嗯?”

    “你还记得我们当日下的那局棋吗?”

    他侧眸看她,眼中淡然无波:“不是金谷九局其三么,怎么了?”

    金谷九局,乃太宗朝围棋国手棋圣王骥在金谷园中留下的九道著名残局,上元灯会上,他们合作解开的是第三局。

    他神色自若,并无半分破绽。识茵不肯死心,又拿当日的解法来问他,亦对答如流。

    难道,真的只是性子变了吗?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棋局的解法更是错综复杂,就算郎君曾经告诉过旁人这件事,他也不可能记得当日棋局的种种。

    她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战一般疲累,把头靠过他肩上,两瓣红艳艳的唇轻轻地嘟哝:“我累了,想睡会儿。你待会儿叫我。”

    纤手亦缠住他手,同他十指交握。谢明庭指节微微一顿,僵硬地任她牵。

    他知道她是在试探他。

    他也理应告诉她。既然决定了不再染指,便该放手。

    可为什么,还是会心有不甘?

    马车抵达北邙猎场已是晌午,武威郡主率先弃车换马,身着骑装,背负弓箭,英姿猎猎。

    “我欲往山中猎黄鹿,你就在此处教茵茵骑马。”

    她扬鞭指地,话音稍落,人已似离弦的箭俯冲而出。身后仆妇亦驱马跟上。

    识茵此时方牵着匹温顺的枣红马自营地出来,见状由衷赞叹:“母亲可真厉害。”

    “少夫人还不知道呢。”跟随出行的云袅不无骄傲地道,“郡主年轻时可是凉州数一数二的女郎,弓马娴熟,是连凉州公也赞叹的!咱们老侯爷为了迎娶郡主,可没少苦练弓马功夫,就怕被郡主比下去!”

    识茵目中流露艳羡。

    她只是个小吏之女,莫说学骑马了,家中连驾像样的马车也没有,只是她第一次有机会骑马。

    云袅既提起亡父,谢明庭心情突然便不是很好。正欲离开,回头瞥见她目中的羡慕与一丝自卑,是与那日她提起生母出身时如出一辙的情绪。

    心下一时稍软,他走过去,抱过她腰往马上一带,已是稳稳坐在了马上。

    识茵不明所以,扭头看他。谢明庭面无表情:“不是要学骑马吗?我教你。”

    他牵着她手握住缰绳,腿压着她腿去夹马腹驱马向前,一面低声说着骑马要领。

    日过中天,秋阳杲杲,小半个时辰过去,识茵已由最初的一握着缰绳就头脑发昏变成初步掌握了骑马的要领,不必他手把手地带着也能催马前行。

    谢明庭便任由她自己练习,自己在后纠正,也是为了保护她不必坠下马去。

    两人一骑,纵马在北邙山间宽阔的原野上疾驰,马蹄踏碎的草叶有如风中扬起的芒针。

    密林之中,原本狩猎的武威郡主已经停了下来。

    她透过树林缝隙看着原野上绝尘而过的一对璧人,眸中情绪难辨,唯独上扬的唇角显露出此时心情。

    “计划继续。”她对身后骑马跟随的仆妇道。

    她就不信,那么个娇滴滴的新妇中了药主动投怀送抱地求他解药,他还能忍住。

    原野之上,两人又练习了半个多时辰,识茵渐渐体力不支,手臂酸疼,双腿也被马鞍磨得酸痛难忍。

    谢明庭见状,加之望了眼天色已是申时,遂擒过策马返回营地。识茵于是心安理得地向后仰倒靠在他怀中,精疲力尽地闭上眼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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