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孝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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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间牢房。



    吉温有气无力地缩在角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里的臭味让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罗希?要他作的伪证他都作了,杨慎矜审问时他能直说的都直说了。只是陇右死士案之前一直没结案,因此他还没定罪,被关在大理寺。



    忽听得牢门打开,铁链叮啷作响声中,一个身材高大,伤痕累累的犯人被拖了起来,单独被送到隔壁关押。



    吉温四肢并用爬了几步过去,拨开散在眼前油糊糊的头发,仔细一瞧,在昏暗的火光中认出了对方。



    “杨中丞?”



    “吉温?”



    “真是杨中丞?”吉温大为惊诧,“你怎么也沦落至此?”



    “我冤枉,东宫陷害我……”



    杨慎矜身上的镣铐比吉温重得多,艰难地爬了几步,才凑到吉温附近,与他隔栏说话。



    “你上次说的那些陇右死士,死在我宅中了。”



    “什么?”吉温大惊失色,“杨中丞,你是唯一相信我的证词之人啊!”



    杨慎矜闻到一股恶臭,他素来高雅,此时竟也不嫌弃吉温,唯有老泪纵横。



    两人一起哭了许久,分析了整桩案子,倒也梳理出不少线索。



    这种共患难的情谊虽短,却比罗钳吉网的假情假意坚实得多。



    狱吏们提着灯笼过来。



    “这个是吉温。”



    “别杀我!”



    吉温一惊,吓得整个人往墙角缩去。但狱吏们已不由分说地上前来,架起他便往外拖。



    他拼命想把脚钉在地上,却还是被拖出了牢房。



    前面忽然一片光亮,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他拼命闭上了眼,泪水不停往下流。



    “别杀我!我冤枉的啊!”



    “吉法曹,别来无恙。”



    吉温转头看去,一见是罗希?,登时打了个寒颤,魂飞魄散。



    “罗钳,别铰我了……求?!”



    “吉法曹言重了,你这次立了大功,还得了圣人御口嘉奖,可喜可贺啊!”



    吉温一愣,瞪大了眼,问道:“你说什么?”



    “不正是吉法曹发现了杨慎矜谋反的迹象,决计要搜查杨家别宅吗?”



    看着罗希?那一张一合的嘴,吉温恍在梦中,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大叫道:“对!”



    他向着兴庆宫的方向跪倒,大哭道:“圣人!千古明君,千古明君啊!”



    哭得昏天暗地,因他真的太委屈了,罗希?的酷刑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罗希?扶着他起来,道:“此案最早是由你查出,你也参审,越快定案越好,不可再有差池。”



    “我要见右相。”



    “定了案,右相自会见你,否则你要右相与此案有牵连不成。”



    “放心,我的手段你知道。”



    吉温顷刻间已完全忘了不久前与杨慎矜的交情。



    就在这日,他重新披上官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审杨慎矜。



    以“驴驹拔撅”之法来审。



    狱吏们把杨慎矜上身固定在枷锁上,把他的双脚卡在木驴上。



    用捶子敲打木驴,木驴往前移,“咔”的一声卡住不动,把杨慎矜拉长一点。



    接着是第二下捶打,杨慎矜渐渐地开始惨叫不已。随着捶打声,木驴越来越远,他六尺有余的身躯被拉得更长,腰细得像是随时可能断裂开来。



    “招……我招了……”



    他知道这是谋逆大罪,但真的扛不住了。



    一桩大案,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定案。



    ……



    这日,吉温还见到了杨钊。



    杨钊的官袍已从浅青换成了浅绿,绣着直径一寸的小朵花,很是鲜艳。



    “哈哈哈,鸡舌你终于洗脱冤屈了。”杨钊颇为热情,上前低声道:“可记得我之前与你所言?杨慎矜得罪了右相与王中丞,取死之道。你选他为替罪羊,一定没错,你看,我说的岂有错?”



    吉温不得不承认杨钊看得透彻。



    两人寒暄几句,得知杨钊已升任侍御史,连忙要请杨钊饮酒。



    他再想到自己连儿子的尸骨都没来得及收敛,心中巨恸,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声问道:“薛白……”



    “他现在转投了虢国夫人,右相虽怒,但他也不是你能碰的。”



    杨钊也仅知这些内情了,但却有些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



    “那小子今早倒跑来向我借钱救父,简直荒唐,你看我像是能借他钱的人吗?”



    ~~



    宣阳坊,虢国夫人府。



    暮鼓声吵醒了沉睡中的杨玉瑶。



    上元节接连赴宴,她也乏得厉害,如今可算睡饱了。



    她翻了个身,只见明珠正坐在榻边发呆,搂过她,将头枕到她腿上。



    “在想什么?”



    明珠低声道:“在想杨慎矜与史敬忠应该快要死了。”



    “没来由提这些晦气事。”杨玉瑶问道:“薛白来了吗?”



    “薛郎君说的是上元节后一两日再来登门感谢,说的该是上元三日不宵禁之后的两日吧?”



    “那就是没来了?”



    杨玉瑶登时不高兴,招过侍婢,正要喝叱,却见侍婢拿过一张拜帖。



    接过一看,果然是薛白递的。



    她虽不高兴,却觉得他字写得工整漂亮。



    “家中生变,恨误佳期,瑶娘海函,近日必往赔罪。”



    嘴唇一撇,她将拜帖丢在一边,冷哼道:“莫非嫌我替他找的门第不好,误了他与相府千金的婚姻。不肯来了。”



    “不是呢,奴婢打听了。薛郎君的阿爷欠下赌债,人被扣了,祖宅也被占了,薛郎君正在为此事奔走呢。”



    “呵。”



    杨玉瑶心想,又不是亲生父亲,薛白有何好奔走的。



    但再一转念,自己给他寻了这样的家门,着实是失了面子。



    “他如今在哪?出了这等事为何不来求我?”



    “听说今日一直在长安县衙。”



    ~~



    日落时,薛白正与颜真卿一道抵达长安城外一个村庄。



    随行的还有两个吏员,四人在田地边翻身下马,牵马走过小路。



    之所以过来,是因今日长安县衙召唤了薛灵的债主,准备处理这桩纷争,薛白还准备了钱财,打算在公堂上还债。



    那债主却推说不在长安,且不再占长寿坊的宅子。如此,人在万年县,颜真卿无权再查,薛白遂主动说要往京兆府去告。



    此事在长寿坊闹得沸沸扬扬,却一无进展。



    颜真卿遂给了薛白字帖,要将他打发,不想这小子得寸进尺,想要拜他为师。



    他自是一口回绝,不想薛白颇懂得纠缠,问他能否给个考验的机会。



    颜真卿想到若能将一个攀权附势、误入歧途的少年拉回正道也是好事,遂允薛白在身边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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