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天子庠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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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薛白胳膊上包扎着的伤口,道:“阿爷听闻此事亦是震怒,已奏请将吉温贬至范阳。”



    “多谢右相为我出头,但此事未必是吉法曹所为。”



    “不提了,你养伤要紧。”



    时隔多日再相见,李岫也感到与薛白疏远了很多,完全回不到上元节前相处的气氛。



    此时厅中并无旁人,他略略沉吟,道:“你我之间,可否开诚布公谈一谈?”



    “好。”



    “你可是薛平昭?”



    薛白道:“我确是不记得身世了,能保证的是,只要右相府对我没恶意,我心中便无仇怨。这话已说过许多次,事情有时便是如此简单。”



    李岫敷衍地微微一笑。



    既然薛白依旧不肯坦诚相待,他便也没有多留的必要了,只是起身时又想起了十七娘的殷切交代,他遂停下脚步。



    “你若能诚实告诉我,也许……右相府还能再给你个机会迎娶十七娘。”



    “方才说了,开诚布公,我说的都是实话。”



    李岫见他如此冥顽不灵,转过自哂笑了一下,再也没有回头。



    薛白低头整理了一下肩膀的绷带,想起了那个自称“宗小仙”的女子。



    他想到方才也许可以骗婚,但着实没有必要,往后要每日在李林甫这种气量狭小的人面前弥补谎言,右相府的扶持没有多少,往后的反噬却极大。



    但却也记得,那小姑娘说过一句“你欠我一个人情”。



    那日若没有她提醒,薛白被关到大理寺,若是先供出一些东宫的罪证,或也有办法脱身。但三木之下要受多少苦头却说不准。



    他认这个人情债……



    “郎君?”



    薛白回过神来,只见青岚正站在眼前,满脸都是心疼与关切。



    “受了伤坐在这,在想什么?”



    薛白笑了笑,道:“我在想,摆脱了右相府,我们接下来能过得越来越好。”



    青岚听得有些羞意,心想道,“郎君说‘我们’要一起过呢。”



    两人出了正厅,抬头看去,只见天开云霁,晴空万里,薛白不由舒了一口气。



    过去这段时间,他有时觉得自己像一只在人的指缝间逃窜的蚂蚁,却还是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是参天大树……如今可以发芽了。



    这是万物复苏的春天。



    ~~



    二月十六日。



    这是吉温贬官外放的日子,他将要去范阳任录事,长安城没有人相送,唯有城门处的守卒丢给他几道冷眼。



    回望长安,他只觉自己输得竟如此惨痛……



    薛白则养好了伤,入学国子监,为科举谋官做准备。



    他献上骨牌时,杨玉瑶问他要向圣人讨什么封赏,他想了很久,最后没有借机讨官。因为哪怕讨了,也只会是狎官,他的志向不是贾昌那样当个神鸡童,这个封赏大可欠着,留待往后出了事保命用。



    杨?近来在怂勇圣人榷盐一事,倒可让薛白到幕下做事,之后再举荐他为官。这个路子输在一开始官声就不好,走也是可以走的。



    薛白凡事做两手准备,更希望能走正途为官,一开始看似麻烦些,往后做事却能容易很多。



    若能在今年秋天通过国子监的岁考,明年就有资格应试进士,这段时间却该补足自己在才学、书法、声望等等事务上的不足。



    ……



    国子监在务本坊的西边,正对皇城的安上城,它占了足足半坊之地,南北阔三百五十步,东西长四百五十步。



    如今天宝六载的春闱将近,各州县来的贡生许多已抵达,入住务本坊。长街之上,随处可见打扮文雅的男子,各个年纪都有。



    正是结交朋党的好时候。



    “薛白!”



    远远地,便看到杜五郎在国子监大门处向他招手。



    他喊的声音不小,马上便有几个人向他们看来,薛白不怕人看,向这些未来的朋党颔首示意。



    “阿爷说,都安排好了,我们是补入的生员,直接去找国子监司业就好。”



    杜五郎虽不太喜欢读书,初来乍到却还很有新鲜感,引着薛白从旁门往里进。



    先是绕过了祭祀孔子的鲁圣人宫,后面是个高门大堂,再往后便是“国子”“广文”“太学”“四门”四个馆。



    他们走向太学馆,一路上杜五郎都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



    “这位司业名叫苏源明,据说是相当有才华。但你知道更了不得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就在近日,大名鼎鼎的协律郎郑虔被任为太学博士了。”



    “他是谁?”



    其实杜五郎也是昨日才听说的,却是侃侃而谈道:“郑博士不到二十岁就进士及第,诗、书、画造诣之高,被圣人称为‘郑虔三绝’,他还擅兵法、医药、道术、杂学。总之是才华横溢。阿爷说,我们入了国子监,能由他为我们授业真是造化……”



    ~~



    国子监,太学馆。



    苏源明推开公房的门,果然见郑虔正端坐在桌案上看着行卷,不由笑道:“趋庭兄果然调任太学了。”



    郑虔时年已有五十六岁,长须飘飘,风采非凡,见了苏源明进来,当即应道:“往后你我饮酒便方便了。”



    “杜子美这几日想必也该到长安,当以他的诗来下酒。”



    郑虔含笑而应,目光却始终未从手里的文书上离开。



    苏源明察觉到他的专注神情,问道:“趋庭兄在看什么?”



    郑虔递过手中的行卷,道:“你看看这首五言如何?”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苏源明只一眼,便感到了这诗的不凡,读罢,再看那投行卷者的姓名,不由哑然失笑。



    “又是他。”



    “弱夫对他了解多少?”



    “这次补进来两个生员,皆是以孝著称。天宝五载那桩案子,杜誊救父;不久之前,薛白则是为父奔走还债。另外,上元宴,薛白在御前那首词确实不错……”



    郑虔笑了笑,抚着花白的长须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便听得门外有人说道:“学生薛白、杜誊,求见师长。”



    待两个少年入门,苏源明还没开始分辨,郑虔的目光已落在了薛白身上,未必是曾经见过,毕竟两个少年的长相区别还是明显的。



    “见过郑博士,请博士春安。”



    待薛白郑重行了礼,郑虔莞尔一笑,道:“颜清臣的学生,字写得如此不堪?”



    “是学生愚钝,且刚拜师不久。”



    “无妨,来日方长,学业之事,不可急躁。”郑虔说罢,闭上眼,无意般地又补了一句,“不论你们往日是何身份,今日既入了这天子庠序,在此间只是生员,可明白了?”



    薛白心念一动,不知他是否有弦外之音,连忙行礼应下。



    他隐隐感到,这郑虔或是冲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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