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惊梦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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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他近来确实没怎么往这边凑。

    狄归办事利落,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小盒稀罕的西洋药片,关知便揣着那药,晃去了白棋住的地方。

    那院子地段有些偏,胜在清净。

    照顾白棋的是个叫官贞的半大少年,才十几岁模样。关知一脚踏进院门,就闻见一股浓重苦涩的中药味,熬得久了,连空气都染上那股沉郁。

    关知把手里那个小巧的玻璃药瓶抛给官贞,下巴微扬:“拿去给你家先生,照着说明吃。洋人的玩意儿,见效快。”

    里屋传来白棋压抑的咳嗽声,带着病中的虚弱,问是谁来了。

    官贞忙应道:“是关先生来了。”

    关知站在院中,并没往里走,只提高了些声音对着门帘方向说:“我就不进去扰你清净了。这药是宋少爷特意托我送来的,比那苦汤子管用,你好生吃着。”

    里头静了片刻,传来白棋低哑的一声:“有劳了。”

    白棋隔着门,说不进去了也好,免得过了病气。

    那西洋药片的效果确实比苦汁子来得迅猛。不过几日光景,白棋的风寒便好了大半。

    关知便邀他出城,去山上的寺庙里上炷香,美其名曰散一散积郁的病气,也沾沾香火气。

    马车一路行去,窗外的风景倒是鲜活。

    关知撩开车帘,看着属于这个时代的街景人物流水般向后掠去,沿街吆喝叫卖的小贩,扛着麻袋脚步匆匆的苦力,赶着牛车、面色黝黑的农户,构成一幅生动而嘈杂的市井画卷。

    山间的寺庙据说香火很旺,颇为灵验。白棋请了香,在佛前跪拜时,眉眼低垂,姿态极为虔诚,像是将满腹心事都托付给了那袅袅青烟。

    关知在一旁等着,等他起身,便凑过去问,带着点好奇:“许了什么愿?”

    白棋轻轻拍掉袖口沾上的香灰,摇头:“这怎么能说出口?你没拜么?”

    关知耸耸肩,语气随意:“刚趁你闭眼那会儿,我随便上了炷香,拜完了。”

    他动作快得像完成某种不得不走的过场。

    但其实,关知心底并不信这些泥塑的神佛。

    若不是脑子里还绑着那个挥之不去的、证明着超自然力量存在的系统,他连这点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那炷香,燃得敷衍,他的心愿,飘忽得没个落处。

    关知望着那尊宝相庄严的菩萨金身,扯了扯嘴角,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落入白棋耳中:“这世间若是求神拜佛就能了却心中事,达成所有愿望,不知这菩萨殿前,得拥挤成什么样子?怕是连落脚的空隙都没了。”

    白棋侧目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当真奇怪得很。

    提议来寺庙上香的是他,此刻说出这般不信不敬言语的也是他。

    没过几日,白棋照常登台唱戏。

    水袖方挥洒到一半,唱腔正婉转悠扬时,台下便起了骚动,硬生生打断了台上的动静。

    宋清那日也在座中,眉头当即蹙起。

    只见一群打扮流气、满脸横肉的地痞流氓闯了进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班主连忙堆着笑脸上前阻拦,拱手作揖:“各位好汉,有话好说,有何贵干?咱们坐下来慢慢谈,何必动气。”

    为首那个长得凶神恶煞,一把推开班主,嗓门粗嘎:“有何贵干?你们这园子不干净!爷们儿今日就是受人之托,来砸了这场子!”

    班主脑子里飞快转着,额上急出了冷汗,却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最近得罪了哪路神仙。

    平日里这梨园因着白棋的关系,受几位贵人照拂颇多,寻常人根本不敢来此寻衅。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是谁有这般胆量和底气,敢来挑事儿。

    白棋站在台上,戏服未褪,他身后一众唱戏的师弟和台下的小二们也都屏住了呼吸,神色紧张,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那群地痞不善的狞笑和粗重的声音。

    宋清从座位上站起身,几步走到那群人面前。他身形清瘦,穿着合身的浅色长衫,面容斯文,与周遭的混乱格格不入:“你们是哪里来的?光天化日,就敢带人闯进来闹事?”

    那流氓头子上下打量着他,见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嗤笑一声,语气满是轻蔑:“与你何干?就你这小身板,还是趁早躲远点,待会儿动起手来,别被爷们儿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他身后那几个跟班立刻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声音猥琐又刺耳。

    宋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静静看着那头子,等那笑声稍歇,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是宋家的宋清,我堂姐夫,如今就在警察局里任职。要不要我现在就请他过来,好好看一看,你们究竟是哪路神仙,隶属何帮何派,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欺负安分守己的良民?”

    那人脸上的横肉果然抽搐了一下,嚣张气焰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去大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和忌惮。

    宋家的名头,在这地界上自然是响当当的。只是宋清外出留洋几年,刚回来不久,认得他这张脸的人,确实不算多。

    宋清算是较早一批漂洋过海去留洋的人。他在国外那几年,过得并不算舒心,总觉得那些异邦人投来的目光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审视,浑身不自在。相反,狄归却仿佛天生就能融入那片陌生的土壤,西装革履,言谈举止间尽是西式做派,如鱼得水。

    所以宋清回来后,看着家中那些沿袭了不知多少年的老规矩、老生意,心里便存了些念头,想试着引入些西方的新式方法,动一动积年的沉疴。

    可他刚提了几句,就被他父亲皱着眉打断,说他这是瞎操心,不务正业,如今最正经紧要的,是尽快娶一房门当户对的太太,为宋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宋清心底那点刚刚燃起的火苗,被这盆冷水浇得透湿。也存了几分躲避家里人整日催逼的心思,他便时常躲到梨园这方小天地里,图个耳根清净。

    今日恰好撞上这桩闹剧,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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