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ifyou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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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习俗,只是他运气好,家中亲友长辈都尚在,他从不需要为此操持,因此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当
时看到的东西是什么。
他这时候才找到了魂一样,在江留月身边跪下,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江留月让出位置给他,两个人
开始在铁桶内点燃祭纸。
火焰很快烧起来了,火舌吞噬着那些薄薄的纸张,上面描绘的图案真的能让另一个世界的人收到礼物吗?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江留月想,自己要到死之后才能知道了。
火光映照她的脸庞,她看起来平静又忧伤,就像一条因为这火焰而开始融化的冰川汇聚而成的河
流。
权志龙很想在这个瞬间触摸她,将她搂在怀里,但这很不妥当,也不礼貌,他作为前来祭拜的晚
辈,在这种时候,应该老老实实的跪在那,将注意力和哀思都虔诚的传达给逝者。
一个女儿的悲伤在这一刻,不需要一个男人自告奋勇的保护和承托。
她所有的遗憾和痛苦,都会在这燃烧的灰烬里,飘荡过奈何与黄泉,在火焰还燃烧的时刻里,她在
与逝去的母亲进行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对话。
权志龙不知道自己能对乔娜说什么,上次来的时候,场面难堪,他心神恍惚,做的事儿也是丢人又
失礼。
这次也是仓促的,他没有提前仔细准备祭品和鲜花,按照韩国这里的风俗,应该还要供奉食物和酒
水。
比起他,江留月想的显然更多。
她看着墓碑照片上乔娜的脸,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女人的样子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江留月从小就知道,她的母亲是个美丽的女人。
苍白、瘦削、忧郁,她总是蹙着眉头,用失望的眼神打量这个世界。
这样的情绪落在孩子的眼中,她是无法理解的,只是本能的意识到,母亲并不喜欢自己。
后来他们去了江家,乔娜看着她的眼神中又多了不耐烦与厌恶,粘稠的恨意总是冷不丁的满溢出
来。
她不懂这是为什么,只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于是加倍的努力用心,想要成为这个规则下最优秀的小
孩,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和爱意,想要凭借这一切让妈妈过上好日子,想借此得到乔娜的爱。
奈何她去拼命适应规则的每一步,都让母亲对她的厌恶多一分。
她懂什么呢。
江家是富贵迷人眼的豪门,也是厮杀不休的斗兽场。
江留月的童年是一场又一场有形或无形的考试。
她很努力的习惯江家的生活,她知道自己在寄人篱下,知道自己要努力,妈妈才能过好日子。
这话是谁说的?
江留月竟想不起来了。
她和乔娜之前住在厝里的时候,鲜少有客人登门,自从到了江家,就有了认不完的亲戚。
大抵是哪个亲戚吧,知道乔娜不靠谱,就拉着懂事的那个开始给她灌输各种想法。
“明月,你要争气啊,你妈就靠你了。”
“只要你争气,你妈的好日子就在后头。”
江云山并没有和乔娜领证,她们母女的活路便没有任何法律的倚靠,只有男人的喜恶。
乔娜对她总是冷冰冰的。
她总是不出门,躲在华丽空旷的房间里,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在这样的环境里,江留月天然会对江云山的好感更多一些,至少江云山会批改她的‘试卷’,给出这样或者那样的期待或奖励。
孩子对父母天然的孺慕和崇拜,成为坚不可摧的堡垒,庇护着‘父母’的恶行。
孩子若要审判父母,就要先自己打破堡垒。
甚至。
在翻阅乔娜日记的那几天,江留月有时候甚至会冒出一个阴暗的想法。
她希望乔娜的一切是捏造,是妄想,江云山真的是个痴情不悔的男人,是一个被抛弃的男人,她只
是一个自私的恋爱脑,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从不管江云山的真心,也不管女儿的
死活。
她真希望,乔娜没有苦难扭曲的人生,只是因为任性,只是因为自私。
那样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恨这个人,然后在乔娜死之后,草草用墓碑埋葬她的一生。
为什么非要在乔娜死后,她才知道这些呢。
为什么非要知道,她这薄情寡性的母亲,真的在某个瞬间,对她倾注过期待与爱意呢。
为什么非要知道,在乔娜这实在说不上幸福顺遂的人生里,作为女儿的她,也是这不幸的推手,恶
意的齿轮呢。
为什么非要知道,她曾经那么真切的崇拜过、孺慕过的男人,只是一滩令人作呕的烂泥,一个丑陋
的施害者呢?
为什么……
她得到的爱意和期待,都是虚假、扭曲的待价而沽。
她做的一张张试卷,乞怜的那么一丝丝关心与真情,都是笑话。
全是笑话。
这复仇挥出去的每一刀,都捅在那个在江家书房,鼓足勇气说:“爸爸,你想看看我最近的成绩单
吗”的小女孩身上。
现在看似快意的冷冰冰的话语,都是无形的耳光,抽在那个在过去漫长岁月里,幻想着自己从来没
离开过江家,怀念着江家,想要回去江家的江留月脸上。
江云山可恨,乔家可恨,他们把乔娜当做养分,瓜分得干干净净。
柳天赐可恨,他骗了一颗真心在手,却把它丢在地上践踏。
那她呢。
她也可恨,此时此刻,还抱着可耻的阴暗想法,试图摆脱道德的指控。
她应该再聪明一点,再机灵一点,对待乔娜的时候,再耐心一点,再温和一点。
她们是母女啊。
除了她。
不会再有人来救乔娜了。
她的绝望的破碎的母亲,轻飘飘的死了。
从此母亲的身躯化为巍峨沉重的山。
她被镇压在底下。
要受五百年苦楚,才敢说自己无父无母,无来处。
她是山下被审判的囚徒,也是搬运石头上山的审判者。
周而复始,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在诉说她的原罪。
江留月因为痛苦而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挥刀,将自己吊上审判台、绞刑架。
在光鲜亮丽的顶流艺人身份背后,她已经失眠和抑郁很久了。
因为每一寸表情都会被无限放大,所以只能更深的将自己隐藏起来。
情绪太过压抑的时候,痛苦会找到身体作为出口。
她病得厉害,发着高烧,从噩梦里面醒过来的时候头重脚轻,胸口又沉又闷,外面下着雪,簌簌落
下的声音像是棉花扫过耳朵。
江留月忽然很想出去走走,于是踉跄着凭借着本能下了床,幽魂一样的走到楼梯口,最后一脚踩空,重重跌落下去。
疼痛和濒死的绝望让一切遮掩在瞬间被扯下,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失去意义。
她想要见到的人只有一个。
从那之后,江留月才真的慢慢的‘醒来’了,她拨开了笼罩在眼前的雾气,隔着忘川的雾气与母亲
对望。
乔娜那双流出血泪的眼睛依然在看着她。
她这一次没有再闪躲,而是平静的与她对望。
“妈妈。”
江留月跪在墓碑前,将最后一个‘名牌包’丢进了火焰中。
纸张燃烧的哔剥声中,她看着乔娜那张脸,蓦然有些想笑,于是就笑了:“我把志龙哥带来了,你
也认识他,我就不做多的介绍了。”
“我们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她轻声说,然后在权志龙有些愕然的表情中,掏出手机对着还在燃烧的火桶和墓碑咔嚓咔嚓拍了几
张,伸手搭在权志龙肩膀上,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
江留月又伸手拉权志龙起来,权志龙赶紧给乔娜又行了一个大礼,才借着她的手劲儿站了起来。
两个人并肩而立,看着火桶里面的火焰逐渐熄灭,徒留灰黑色的灰烬厚厚一层。
江留月又深深凝视了一会儿墓碑,便说:“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着墓园外走,脚步都有些许踉跄,是膝盖长时间跪在冷冷的石板上的后遗症。
因此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就互相扶着对方,说话的时候也像是喁喁细语。
“对不起,我不知道……”
权志龙的语气多少有些沮丧:“塔伊,我好像搞砸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来墓园看望乔娜,大概是江留月来之前就安排好的,如果不是他把她骗到了家里
搞出来那种幺蛾子,也许昨天晚上他们就会交流这件事情,他会帮忙一起做好这些精巧的手工,也可以提前找人做好祭祀用的饭桌和酒水,甚至……
如果他今天来得晚了,江留月也会一个人出发到这来。
“你不用因此觉得愧疚,哥。”
江留月却当真看不出什么伤心的情绪,反而安慰起他来:“本来也是想化解一下……”
“可是我要是没来的话……”
权志龙显然还在纠结这事儿。
“那就下次一起来嘛。”
江留月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带着一种轻快:“就算你选择留在首尔,我不也是要到首尔来能再到这吗?”
“都一样的,志龙哥,早一点晚一点,我都会带你来的。”
权志龙显然将她的话当做安慰,即便坐上了车也显得无精打采,江留月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他的表
情,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坦诚相待。
这种事儿对权志龙来说的挫败感太强烈了,他可能会一个人钻很久的牛角尖,觉得对不住她,然后
陷入无穷尽的内耗。
“哥,我其实一直对你很抱歉。”
江留月清了清嗓子,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
“……谁?我?……啊?”
权志龙茫然的看着她,显然没能理解她说话的意思。
“我说我一直觉得很对不住你。”江留月打了方向灯,车辆逐渐驶入高速,远处一轮夕阳挂在天
际,将他们前方的道路都染上一层薄红。
她的脸庞上覆盖上晚霞,粉白透红,黑色的瞳孔因此折射出荒漠一样的金色,看起来广袤而自由。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因为我们的关系感到痛苦,我觉得你过度的干涉了我的人生,压迫得让我喘
不过气来,把这些负面的感受都怪罪在你的身上……所以我们才会分手,那时候我说了很多很伤人
的话,对不起。”
江留月抿了一下嘴唇,飞快的看了一眼权志龙。
对方在听她讲话,嘴巴微微张开,眼神有些无措,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痛。
“对不起,明明是我先喊了‘妈妈’的。”
“我却只能接受你用妈妈这个身份爱我,不接受你用这个身份约束我……一直以来,哥你也因为这
个错乱的身份感到痛苦吧。”
一直以来江留月讨厌权志龙把自己当做孩子看待,自己却在面对他的时候无限退化成婴幼儿的状
态,说话的语气,做事的风格,甚至退行的肢体语言,纵容对方疯涨的占有欲,并冠以神圣的使
命。
权志龙一开始是很抵触被叫妈妈的,他会发脾气让她不要乱叫,甚至会直接捂她的嘴,但最终他都
妥协了。
江留月在需要妈妈的时候从未在乔娜那得到过自己想得到的关注与爱意,因此她焦躁而空虚,饥饿又寒冷,急切的试图寻找到一个怀抱容纳自己心灵的胚胎。
把她当做孩子看待的人很多,不是没有亲切温柔的女性长辈,不是没有更适合作为母亲的人存在于
江留月身边,但江留月要的感情太复杂了。
温柔又严苛,无私又卑劣,慷慨又吝啬,傲慢又悲悯。
是感冒的时候皱着眉一边嫌弃一边抽纸给她擦鼻涕,是唠叨着为她收拾好玄关乱甩的鞋子,是在她
睡不着的时候拍着她的脊背唱摇篮曲,是给她洗头,为她修剪刘海,为她扎小辫,甚至记着她的生
理期。
也是纠正她行为的呵斥,是犯错时毫不留情的巴掌,是握住她的手教她写下标准音符的手指,是更
正她发音的时候抚摸她的喉咙感知共鸣的手掌,是跪在地上掰正她膝盖位置的脊梁,是在人群中牵
着她的手,走到每个长辈面前说:
“这是我们家小孩,她很聪明很漂亮吧,她叫塔伊。”
感知到了爱意,贫瘠的灵魂开始长出血肉,本能的朝着爱的源头靠拢,半真半假的叫着‘妈妈’,
逐渐成为一种无形的心理暗示。
从记事开始对于母亲的幻想,在一个异性身上具象化,错乱又扭曲的占有,完全错位的情感投射。
【妈妈在这里,塔伊。】
包容又无奈,纵容到没有底线的程度,因为孩子的叛逆而气得发抖、流泪的时候,纵然在外人面前
无所不能,面对她却束手无策的样子。
像是保留了孩子的第一张奖状和第一幅画作那样,保留着她第一座奖杯,第一张专辑,保存着她第
一次上的杂志,剪下了她第一次采访的报道。
江留月在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爱意。
她被自己的私心与纵容喂养出来的藤蔓精准狙击捕获,根本无力逃脱。
就算知道权志龙想要留下她的小心思,看得出他的算计和私心,她也并不觉得讨厌,甚至有些享受
和隐秘的快乐。
那权志龙会知道她的算计和小心思吗?
他会知道在离开乔娜墓地之后的这段路程,她谨慎的试探吗?
江留月想,她说都说了,开弓难有回头箭,权志龙上了她的贼船,生气跑了,她总还有后招。
万一坦诚这招没有效果,或者把人吓跑了,她就知道要换个方式对待2021年的权志龙了。
她这么想,却紧张地攥紧了方向盘,以至于车子都有些摇晃。
“专心开车。”
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稳住了方向盘,为她调正了方向。
权志龙半是笑半是无奈:“你这孩子,开车的时候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啊。”
江留月不敢从后视镜瞥他,只能嗯了一声。
可能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权志龙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没关系。”
权志龙的声音很温柔,说话很慢,很轻,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不管是当哥哥还是当妈妈,我都没关系。”
“因为养你这样的小孩,一直都让我觉得很幸福。”
坦诚这招,有效。
且过于有效。
权志龙几乎是非常自然的接受了她刚才的话,自然到让江留月愣了一下,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驳:
“可是我……我把你当妈妈……你真的不会觉得奇怪吗?”
她很小声的嘟哝:“不觉得很像变态……”
权志龙哑然失笑。
这孩子情绪波动大,也不管自己在开车,他只好始终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下方帮她把着方向盘。
所幸这会儿已经下了高速,车子速度不快,车流量也不高,他还有余心去观察这孩子红红的眼圈和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看起来真的很紧张,像是下了很大很大的决心,才说出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