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外门弟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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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罢了……”


    那医修弟子原本正哭得声泪俱下,听见这话,却是猛一抬头,失声道:“宋道友没事?!”


    历经一夜作战,交流尽数靠吼,所有人的嗓音都已然喑哑。但不知为何,医修弟子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竟打碎了喧嚣与嘈杂,清晰无比地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一时间,所有弟子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扫来,终于有人发现了单手抱着一白衣少女、令其面容埋在自己肩膀上的男子。


    平心而论,众弟子会忽略此人,着实是有些不该。但是直到所有人的目光凝望而去,众人才恍然惊觉,这里竟然有一位这般清贵殊胜的存在。


    男子见众人的目光望来,神情却是如故。他一手抱着宋从心,另一只手伸向梁修尚未收回的剑,曲指一弹。


    “铮??”的一声,清越空明的剑鸣声唤回了所有人的神智,众弟子只觉得眉心一凉,心中郁气尽散。直到情绪平复之后,众弟子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们尴尬得无地自容,连忙慌乱地整理自己的仪容,整列好队伍,走到男子近前来。


    “惊怖乱神,心魔易生。尔等抱元守一,以净灵台。”


    修真问道之人常游太虚,修得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然而,也正是因此,修真问道者一旦失控,便比寻常人更容易生出戾气。


    心魔便自此而来。


    男子并不介意众弟子的失态,他的风采与气度分明举世罕有,可他给人的感觉却相当平淡。就好比一座壮丽巍峨的山,一片万里澄清的天穹,一旦注意到了,便必定会为其威仪所慑,但若无心他顾,他便只是寻常。


    若非修为高深到一定境界,否则如何能做到这般发乎自然、行止空明的地步?


    有弟子心思转得比较快,一边在心里思索无极道门诸多大能修士的名号,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这名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的男子。然而,某位弟子打量的目光落在男子衣摆处的剑徽上,眼神顿时便直了。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单膝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拜见无极主殿明尘仙上!”


    这一声高喊,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神色懵懂的弟子们面色惊变,就连控场组的弟子也不例外。他们纷纷躬身准备下跪行礼,却见男子忽一拂袖,一阵柔风以平和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们卷起,像摆放一块块糕点般将他们扶正在了草坪上。


    “不必跪。我不喜。”男子,也便是如今仙界公认的魁首,正道第一仙门的掌门人明尘上仙阻止了众弟子的行礼,他仍旧保持着单手抱着一人的姿态,转身直面九婴的尸身。只见明尘上仙随手一挥,九婴庞大的蛇躯便如薄烟消散,地上仅留下一大滩污臭的血迹与雷劫残留的枯焦,“先寻一处地方修整。九婴残躯我暂且收起。具体发生了什么,之后再一一道来。”


    明尘上仙在此,众弟子便心知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当热血翻涌的激烈与愠怒平息下来之后,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惶恐便袭上心头。


    众弟子抹了一把脸,强行摁捺住几欲垂泪的心酸,他们转身正要收拾一下满地的狼藉,却忽而听见一声压抑的低呼。


    众人回头,便见最先喊话的医修弟子双手捂嘴,眼睛死死地盯着明尘上仙护在怀中的少女。


    只见宋从心一手下垂,耷拉在身体外侧,虚拢的五指指隙间,正有点点滴滴的鲜血落下。大抵是最后的全力一剑撕裂了先前自己划开的伤口,殷红的血珠自惨白的指尖滚落,如血玉雕琢而成的珠子般零落于尘土。


    被雷劫化作焦枯、又被九婴死后溢散的魔气所浸染的土地,竟自鲜血滴落的地方,萌出了一片巴掌大的绿意。一朵小小的、唤不出名字的野花正随着临江拂来的风,轻柔地摇曳。


    那满地焦枯、遍地血迹,却有那么一丝倔强的绿意,偏要在这荒芜峥嵘的死地之上生根发芽。


    然而,更为恐怖的是紧闭双眼、气若游丝的少女。她的指尖、两鬓、脖颈之处也好似这片被魔气侵染的土地,滴翠欲流的绿意在她的皮肤下蔓延,攀爬,顺着血管一点点地向上。那仿佛藤蔓般的纹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覆盖了少女的大半张面孔。她的血滴落在地上,源源不断地渲染出绿意与花,地上的草茎越长越高,迎风招展,摇曳着,生长着……似是一双双朝天伸出的手,想要拽住她,将她拉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灿烂馥郁、宛若山花的血香,与那瓶交付到众人手上的深蓝色的血,以及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少女点亮的火炬弥散开来的气息一模一样。这一下,即便是再如何浑噩懵懂的人都明白了过来,宋从心能引走九婴,必然付出了什么代价。


    人,成了一颗发芽的种籽。而现在,大山想要带走她。


    “……回程。”明尘上仙看着少女脸上蔓延的纹路,抬起一只手将其覆住,掌中隐现灵光。在明尘上仙的压制下,少女木化的过程有所减缓,可她垂落而下的指尖依旧出现了树木年轮的模样,“尽快。”


    回程的路上,众弟子没有言语,尽皆缄默。历经一天一夜的苦战,他们的精气神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是疲惫,却仿佛有暗火在烧。


    抵达桐冠城之时,众弟子远远地看着由另一批弟子与将士们勉强搭筑起来的城墙。百感交集之下,终是有人禁不住心中的淤积的酸楚,他抱头蹲下,仪态全无地痛哭失声。只是他嗓音早已嘶哑,扯着嗓子也不过挤出一串破碎含混的嘶喊。他胸腔剧烈起伏,喉间似要刮出血沫一样。


    天地苍茫,江水浩荡。


    即便当真身微如蝼蚁、命贱如蚍蜉,那又怎样?


    他们的薪火会一手一手地传承,人不绝而义长存。这十死无生、遍地荆棘的天途,终究还是被他们跨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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