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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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捏着书,哗啦啦顺过一遍,“边雪哥你能给我拍张照吗?你拍照是不是特别特别好看呢?”边雪还在翻杨美珍的赊账本,闻言抬头:“我拍照不好看,难看。”
周展乐呵说:“我不信,肯定是你身价太高,拍一张贼贵,然后还不轻易出山,是不是?”
边雪扬了下嘴角,双手比成一个框,对周展发出“咔嚓”一声气音:“拍好了,收着。你把我当什么了,出什么山?”
周展还想再说,边雪打断说今天店里不忙吗,然后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挥手打发走周展,自己在电暖边坐下。
“边老师好久不见,”电话那头的人含笑说,“边老师最近在哪,休息得怎么样?”
边雪拿下手机看了眼备注,嘴角的弧度撇下去:“有什么事,您直接说吧。”
“边老师还是这么直接,”那人讪讪说,“公司这边呢确实有些情况,你也知道的,许老师团队态度强硬,公司尽全力为你争取,但是……”
“但是不行,”边雪打断,看着电暖散发出来的可视热气,笑说,“几个月来公司一直都说不行,我倒是想问,是我不行,还是你们的能力、效率、策略不行?”
电话那头的人吸了口气,紧接着,桌椅拖动和含怒的骂声传来。
“张总在旁边吧,”边雪冷下声音,“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说的?让我回去工作,或者辞退我,选一个?”
电话那头变了人,张伟方压着嗓子说:“你到底是想留下还是想走人,现在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我作为Zyphos的摄影师,在跟负责人说话,哪里不合理?”边雪说,“张总,要不您放我走吧。”
张伟方拉长沉默,突然嗤笑一声:“犯了错就走,好像的确不太合理吧?你刚毕业就进入公司,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吗,算下来,公司对你有恩啊边老师。”
边雪胃部翻涌。
当初缺钱,急着在林城站稳脚跟,他毕业后放弃深造,一头雾水闯进时尚圈,跟Zyphos签下“卖身契”。
“你明知道底片不是我放出来的,”边雪说,“公司不表态不追责,怎么,因为对方比我还好用?或者因为他上头有关系?你舍不得还是得罪不起?”
张伟方不怒反笑:“怎么这么容易生气,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我再给你放几个月假……”
边雪额角的青筋鼓起,原本要点的烟被生生咬断。他将话筒拿远,闭眼深吸两口气,重新将手机放到嘴边。
“张总,我想我已经很有诚意了,下次再打来电话,请您也拿出点诚意吧。”
电话被边雪掐断,空气彻底陷入死寂。
风把卷帘门吹得滋啦作响,不知从哪掉出颗生锈的螺丝钉,在地上翻滚,被边雪踹进街边土坑。
它躺在那儿,周围一切如常,没什么变化。
边雪用脚趾都能猜到,放出底片的人到底是谁。
陈云豪是林城本地人,家境优渥,在国外混了两年,刚回国就被塞进公司。
干这行的谁不是从摄影助理做起?
这人倒好,刚过实习期就和边雪平起平坐,半年后更是挤掉老员工的位置,和边雪一起竞争摄影总监的职位。
这事儿倒也不是边雪瞎猜,他助理无意中看见了,这是人证。
物证调调监控就能搞定,他闹到大老板那儿,大老板态度倒也挺好,二话不说让人去查。
结果呢,监控在那天刚巧坏了,什么都没拿到。
边雪轻笑一声,捡起了地上的螺丝钉。
今夜有雨,杨美珍回来得早,关了店门,催促边雪回去休息。
回65号的路上,边雪久违地感到疲惫,胃部传来不适,像饥饿也像恶心。
长久以来的麻木因一通电话而散,他非但没感到舒心,反而乱成一团,好的坏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大脑里穿行。
手指在空气里快速按压,脚步声也变成快门音,长久地在巷子里回荡。
不远处的庭院里亮着灯,边雪探入院门,瞥到侧间那一抹身影。
恍惚中他看见几个月前的许秋今??那个在摄影棚里不需要打光,也漂亮得近乎完美的明星。
明星团队操控着打光板、灯架、柔光箱……
他们七嘴八舌:许老师这个角度好看,那个方位禁止拍摄,灯打得不够,别打出许老师的毛孔,妆造……
边雪想不起具体的细节,只记得在他抓拍下一张生动影像,却被团队勒令删除后,他崩溃大喊。
“但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博物馆里的展品,也不是精致的玩偶!”
哐当??
坚硬的木料被砍下一角。
陆听挥动木刻锤,胳膊上的肌肉在空中划出弧线。
他岔开腿坐在房屋正中,头发抓得凌乱,嘴里咬着烟蒂。眯起眼睛,沉默而专注地注视手中的佛像。
佛像半阖双目,用悲悯的神情四处搜寻,最终瞄准站在院子里的边雪,令他无处可躲。
然而陆听抬起右臂,猛地一凿??
“铛”的一声,那道视线被砸得七零八落。
边雪浑身一颤,抬脚走入。
他奔向墙边的纸箱,扯开胶带、扔掉泡沫纸。随意抓起一台相机,食指自然地按下开机按钮,瞥了一眼肩屏,调整拨盘。
右眼贴上取景器,陆听抬起了头,用询问又震惊的眼神看来。
“你……”陆听张嘴,燃灭的烟落到地上。
“别动,”边雪声线颤抖,语气不容反驳,却又偏偏放轻声音询问,“给拍吗?陆工。”